记忆里，老家的风总带着股执拗的狠劲。那风一年只来两回，一回就刮足六个月，在这块名叫 “朝阳” 的黄土地上横冲直撞，鲜少捎来朝阳该有的暖意。牤牛河边的老砖房门槛上，奶奶总爱握着旱烟杆，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，她抬手指向南山，说：“那儿，埋着抗联的骨头，淌过劳工的血。”

　　近来总刷到电影《731》的宣传，海报上 “震撼还原” 四个黑体字刺得人眼疼心惊。我盯着那行字，喉咙突然发紧，指尖划过购票界面又匆匆收回，我其实不敢去看这部电影。不是怕画面不够 “震撼”，是怕那些被镜头复刻的场景，会把我拽进更刺骨的黑暗里。我知道电影想唤醒更多人的记忆，可有些罪恶，根本不需要镜头来 “还原”；有些伤痛，早刻进了民族的骨血里，哪怕只是想象那些画面，都足以让人心头发颤。我怕看到银幕上“马路大”在严寒中蜷缩的身影，怕听到实验台上传来的撕心惨叫，更怕那些被美化成“医学镜头”的屠戮，会让历史的痛感变得模糊。与其在影院里攥着衣角强忍泪水，不如把那些文字记载的真相、遗址里沉默的证据，在心里多刻几遍 。有些罪恶，光是想起，就足够沉重；有些伤害，永远不敢再看第二遍。

　　刚上大学那年，学校组织去阜新孙家湾万人坑。纪念碑前的铭文，字字都像淬了泪：“忆沧桑史，记血泪仇，罪证昭然。”走进纪念馆的瞬间，所有喧闹都被钉在了门外。玻璃展柜里，尸骨像被随意丢弃的木头般交织叠压，折断的肋骨弯成绝望的弧度，带着弹孔的颅骨空洞地对着天花板。当目光落在那具特殊的遗骨上时，我攥紧了拳头，指节泛白。他双臂撑地，双腿后蹬，上身竭力挺起，头颅昂起，仿佛到死都在对抗着什么。这是血泪的控诉，这是无声的呐喊！

　　不记得怎么走出的纪念馆，只记得当时孙家湾的煤渣飘在风里，打在脸上，有一些落进了眼睛里，让我泪流满面。风里的煤味、纪念馆里的冷意，还有那具昂着头的尸骨，在那一刻重重砸进心里：有些罪恶，永远不能被原谅。

　　日本关东军驻满洲第731防疫给水部队，简称731部队。因为资源匮乏，日本人想用“细菌战替代传统战争”，石井四郎提出了“活体实验+细菌武器”方案，公开宣称"防疫给水"，实际进行鼠疫、霍乱、炭疽等70余种细菌武器研发。近万名中国人、朝鲜人、苏联战俘成为了“马路大”，日本人眼中的“原木”，口中的试验原料，手术刀下的亡魂。731部队利用这些能呼吸、会哭嚎惨叫、可以随便切割的“马路大”进行了包括但不限于以下实验：极寒中测试人体耐寒极限，用开水解冻观察组织坏死的冻伤实验；芥子气、氰化物等毒剂测试的毒气实验；强奸孕妇后解剖胎儿，研究性病传播的生殖实验；活体摘取内脏制作标本，进行人体器官功能研究的器官移植……

　　我曾在历史资料里见过一份冻伤实验记录，字迹工整得可怕：“D7左手无名指骨完全暴露，受试者出现谵妄。”没有同情，没有愧疚，一个鲜活的人，在他们笔下只是一组冰冷的数据。俄罗斯安全局最新公布的解密文件里，图例清晰，步骤详尽，仿佛他们在做的不是屠戮，是“伟大的学术研究”。而宁波的鼠疫、常德的霍乱、浙赣铁路线的炭疽，每一场“细菌攻击”背后，都是成片倒下的军民，是无数家庭的破碎。

　　1945年8月，在面对败亡撤退时，炸毁实验室，焚烧尸体，毁灭证据，将8000份病理切片、实验记录交美军，用这些沾满鲜血的“研究成果”换取自己的豁免权。这些罪恶，要怎样才能被原谅？

　　有人说 “战争本就残酷”，可战争是两军对垒，是士兵用钢枪和手榴弹对话，是为了胜利而战；而731是魔鬼的实验室，是用活人当小白鼠的“研究”。普通战场的伤亡是战争的代价，而731的罪恶，是人性的泯灭，是兽性的狂欢。他们用“医学研究”粉饰兽性，用“实验数据”泯灭人性，用“战争需要”漠视生命。当日本士兵用手术刀划开孕妇的腹部，取出活着的胎儿做“耐缺氧实验”时，当他们把老人的手脚绑在冰块上，记录“人体冻伤极限时间”时，当他们给三岁幼童注射炭疽杆菌，观察“不同年龄感染死亡率”时，这些不是“战争行为”，是彻头彻尾的、有组织、有计划的种族灭绝！在战场上，在枪与火的对话中，胜不骄败不馁，不服可以再干！但是，在手术刀与“马路大”的对话中，是人性的扭曲道德的沦丧，是强者对弱者生命和灵魂的践踏，是恶魔在人间肆虐的狂笑。

　　“弱”是原罪。了解了 731，站在孙家湾万人坑前，才明白 “弱” 的代价有多沉重。因为“弱”，那些戴着白手套的“学者”，把活人的痛苦写成了“学术成果”；那些穿着军装的恶魔，用“实验”刷新了人性的下限。“勿忘国耻”，不是简单的四个字，是冤魂的呐喊，是1931年至今近百年仍在流血的伤疤，是一个民族永远不能愈合的痛。电影《731》或许能让我们看见历史的碎片，但我始终不想走进影院。我怕镜头里的“还原”，会让文字记载的痛感变得具象，更怕自己承受不住那份沉重。真正的历史，从不在银幕的光影里，而在 731 部队遗址的冻土层里，在幸存者颤抖的讲述里，在我们每个中国人的血脉里，只要记得，就永远不会褪色。

　　我不相信那些行将就木的战犯会 “幡然悔悟”，不相信双手沾满鲜血的恶魔会真心愧疚。宽恕他们，是上帝或天照大神的事，我们要做的，是把这段历史刻进骨头里，把这份伤痛记在心里，再次面对他们的时候，用枪、用炮送他们去见上帝或者天照大神，让他们知道这片土地上不会再有无法反抗的“马路大”！

　　有些仇恨，永远不能被放下。把仇恨转化为力量，把记忆刻进骨头，让我们的国家更强，让我们的民族更有底气，让那些曾经的恶魔，永远活在地狱里；让那些牺牲的先烈，永远活在阳光里。

　　有些罪恶，永远不能被原谅。这是对生命的敬畏，是对正义的坚守，这是刻在中华民族每个人基因里的誓言，是每个中国人，要用一生去守护的尊严。 

     （作者单位　白坪煤业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