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依然没能从科二挂考的悲剧气氛中解脱出来。睡梦中，我驾着一辆红色的出租车，道路狭窄，两旁皆是障碍物，左偏右转仍不能通过后，终于急醒。黑暗中，身心俱疲。

我太渴望成功了，从一开始带着满心欢喜的状态走进驾校，到最后甚至不愿再看一眼教练，其间经历了太多太多。我可以忍受在阳光下站两三个小时，只能练一把车的等待，可以忍受给教练买水买烟，最后仍被安排在学生后面练车的约束，可以忍受替教练发朋友圈，帮忙招学员，否则就不许上车的无理。从八月中旬到九月初，每天战战兢兢地走在去驾校的路上，想着今天不定怎么又要挨骂，只觉时间上陪不起，心情上更赔不起。一次次想到放弃，又一次次鼓起勇气。

怎么做都是错。我的上班时间大多是零点四点。零点还好说，牺牲一点休息时间，下午不至于去得太晚。可上四点就不行了，零晨一点到家，早上六点十分起床，完成学习强国差不多需要一个小时，急匆匆洗漱完毕，一杯豆浆一张煎饼赶到驾校，迎面投来一束白光:“七点上班你八点到，合适吗？”我解释，他不语，各自心里不舒服。

“你就不知道点火前先踩离合刹车吗？”我浑身一震。每次练车都排在别人后面，车总是处在正常点火状态，我怎么知道要先踩离合刹车？“就你理由多。”我沉默。“问你你为啥不说话？”彻底懵圈！这到底是让说还是不让说？说，是找理由，不说，是藐视他。有人被骂得直接坐在路边哭，有人觉得实在是有冤无处诉:“明天带俺婆婆一块来学。”

偶尔也有笑声传出。吉利车销售部经理26岁，拥有3年从业经验，坚持认为车倒不进库是因为数学没学好。“应该把车速、路程和转角弧度列一个方程式。”，她说。我却偏偏认为倒车镜里看到的图像是反的，人容易犯迷糊，但这属于物理范畴。讨论得正热烈，饮料厂女工来了，说不知道倒车时究竟啥时候方向盘需要回一圈，啥时候不能回。“对呀，你想让我知道1+1=2，首先你得告诉我1+1=2，你不告诉我1+1=2，我怎么知道1+1=2”？听着这绕口令似的抱怨，几个人抿嘴偷笑。

“你们几个学得慢，话还多。”看见教练走过来，几个人赶紧让座。“我得把恁四个当成克难攻坚总目标。”教练搓着大手说。“克难攻坚都用上了，要不是俺四个，你能跟上新时代？”我轻声打趣。临走，还不忘记跟教练打招呼，“教练，走了啊，你晚上做梦别梦见俺四个，噩梦啊！”

生活秩序被打乱，每天惯常的读书时间被挤得七零八落，睡眠不足，脑子整天混混沌沌，随着考期一天天临近，心情一天比一天恶劣。“我再也不能把过多的时间和精力耗费在训练场上了，”我对自己说，“一把过，认真、细心、死掐住点！”

结果仍是令人沮丧。拿起手机给教练打电话:“教练，我没过。”“回来吧。”

许是我的声音太沉痛，许是我的脸色太难看，当我提出再练一把车时被教练一口拒绝:“你今天别练了。”

把自己沉入更深的黑暗里，从内心深处冷静地问自己：“还要再考吗”？反复忖度之后，答案是“考！”虽然在驾校学习的时间不长，但已经让我初初体会到方向盘在手，将为我开启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。这种感觉，是坐在驾驶座旁边的位置上永远无法体会的。现在，不要说考汽车驾驶证，就是让我去考飞机驾驶证也绝不犹豫。永远不要给自己设立上限，因为你永远不知道生活会以什么面目呈现。如果不是这次新冠疫情，我不会选择来考驾驶证，如果没有在驾校的这一番经历，我就不能深刻体会单位的干群关系有多密切。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，每一次突破都将增加生命的厚度和韧度。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，心怀憧憬，目视前方，让道路在脚下无限延伸。